师无涯剑眉紧蹙,指节分明的手旋紧银盏,他睫羽轻颤,感受到心脏钝痛,战场上的刀枪剑戟好似也不过如此。
他离开两年,清秋亦自囚两年,她对他无怨无恨,师无涯情愿她恨他,由爱故生恨,他如今不得不去接受清秋待他已无任何情意。
许多年前,师无涯曾幻想过有朝一日马踏御街,手持银枪,威风凛凛地去娶他心爱的姑娘,如今都是镜花水月,徒增伤悲。
这夜的秋风凄凄吹过,师无涯定定地站在原处,思绪早已飘远。
——
翌日清晨,清秋与王恒一道出城去往青山寺,清秋一路无话,她见王恒在马车中观书,心底倒生出几分安心。
马车宽大,绣幕香风,萦绕着轻浅的梅子香。
清秋恍惚记起两年前步行上山时的情形,那时有一辆宝马香车从她身旁驶过,清风撩开幕帘,在枫林里漫出合香,闻着清幽静心。
时至深秋,漫山红枫,从一处绵延至另一处,犹如红霞落定,几片凋零的红枫落在山路间。
“清秋,尝些百花糕。”王恒放下书卷,抬眸看向清秋。
清秋正观赏帘外青山,忽听他出声唤她,她还未放下幕帘,忙回过头,笑道:“常也,我不爱”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王恒抬手拈起一块白花花的糕点,糕点上点有秋桂,又裹了一层蜜。
王恒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悄然垂眸,正欲将糕点放下。
清秋不忍他如此伤心,凝眉道:“常也,我确实有些饿了。”
清秋接过他手中百花糕,心头涌起万千思绪,她无法忽视王恒那眼中的落寞之态,亦无法对她产生别的情意。
究竟是那一处出了错。
马车行至青山寺前,王恒先行一步,伸手扶她,清秋疑了片刻,缓缓搭上手,元智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竟一早就候在山门前。
“付娘子!”清秋还未瞧见人,就听元智出声喊道。
元智快步跑至清秋身边,又对二人施礼,元智刚直起身,元圣便走至他身后敲他一个爆栗,面上仍笑得慈悲。
“没礼数,跟着付娘子回了一次杭州,往日的礼数都忘了。”语罢,元圣向王恒施礼。
王恒眉眼清俊,轻笑道:“不妨事,今日是有喜事告知空绝大师,为你二人带了百花糕。”
闻言,观墨上前将食盒递给元智,元智面盘圆润,笑不见眼,朗声道:“多谢王郎君,是什么喜事?我能否先师父一步知道?”
王恒笑而不语,元圣见罢,忙揪着元智退至一旁,“师父在大雄宝殿内诵经,昨日夜里来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郎君,跪在佛前垂首不语,师父劝了两句,只见他一动不动,这会不知那郎君还在不在。”
清秋疑道:“那郎君可是做了亏心事?趁夜上山,叩首不起,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元智皱眉沉思,道:“我远远见那人似有些眼熟,却不想起是在哪儿见过。”
话落,方才还晴明的长空忽地暗沉几分,阴云渐起,笼住一寸天光,天色愈发阴沉。
元圣仰头望天,道:“郎君娘子请先进去,秋雨寒凉,寺中本就冷,别在山中冻寒了。”
清秋颔首,王恒见她答应便随着他二人进寺,元圣道:“师父一直为付娘子留着客堂,只想着付娘子会像贺夫人那般常来。”
山中寒气重,如今枫林簌簌作响,秋风卷起山门前零落的枫叶,随着薄薄秋风飘至山下。
几人往大雄宝殿去,行至月台时,元智忽地一拍脑袋,道:“我今日忘记添香油了,师兄我便不和你们一道去了。”
元圣一时无语,面上依旧平和,无奈道:“你先去,总这样不省心,我带付娘子和王郎君去见师父。”
元智只刚走,空绝便从大雄宝殿走出,因上了年岁,他目力不佳,并未认出月台前的一行人,元圣见此上前去唤空绝。
清秋同王恒快步上前,齐齐做了个合十礼,空绝白眉弯弯,笑问:“二位可是好事将近?”
清秋凝眉,疑道:“师父这都晓得?”
空绝道:“前两日贺夫人上山来提过一二,而今又见二位便知是何事,既是佳偶天成老衲在此恭贺二位。”
话落,元圣讶然地望向清秋和王恒。
“世上夫妻多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皆是前世今生的缘,落到缘字头上,又能修得正果的少之又少,王郎君与付娘子瞧着便是一方良缘。”空绝边走边道。
清秋和王恒从旁听着,王恒悄然侧目,见清秋心不在焉,原先那点欢愉的心思也消减下去。
空绝引他们二人到大雄宝殿,将供香递出,空绝问道:“付娘子可是要求些什么?”
青山寺的大雄宝殿历经多次修缮,皆由国公府所出,大殿之中佛祖高坐,低眉垂首,观众生叩首,殿内香火气浓重,烛台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