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宁承玉,特地为自己的女儿造一个无心官场、纵情山水的才女人设,真是煞费苦心。
作为饱受叶晚鹰忌惮和打压的前朝遗臣,宁承玉一边做出子孙后代远离官场的假象,保护女儿的性命安全;一边利用女儿自由行走的普通百姓身份,四处寻找宁家的靠山,以求有朝一日在朝堂上重掌大权。
如今看来,整个宁家已然决定站在叶昕这边了。
李良屏退下人,朗声一笑,“请宁娘子不要与我虚与委蛇了。今日究竟因何来找李某,有话直说吧。”
她让自家夫郎去讨好南羽白,又何尝不是生了攀附的心思?
“好,李大人是个痛快人。”宁诗和她一同坐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我最爱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像那些酸臭文人,说话做事磨磨唧唧,三竿子都打不出俩枣来。”
看宁诗骂得这么直白,仿佛不记得她自己也是酸臭文人之流,李良心知她是在她面前和自己的表面身份做切割。
李良朝宁诗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宁娘子志存高远,将来势必大有作为。”
宁诗拱手一笑,“绨袍更有赠,犹荷故人怜。我若真有那一天,定然少不了您的相助。宁某在此先行谢过李大人。”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日后有用得到宁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李良扶住宁诗的手,连说了三声不敢。宁家是何底蕴,她心里有数,能和宁家有联系她就心满意足了。
李良垂首凑近,压低了声音,“要我如何做?”
“王青的嘴太严了,慢慢审是审不出让五殿下满意的东西来的,”宁诗放轻了声音,“要严刑逼供,要大做文章,更要无中生有。”
“好说,”李良问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供词?”
“只要是不利于太女的供词,能有多少就要多少,比如”宁诗嘴边挂着浅笑的弧度,直视李良愕然睁大的双眼,“造反的供词也行。”
“这、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良吓得身躯一颤,却被宁诗用力拖住手臂,稳住了身形,“就算王青口头承认了,也是后患无穷。一来没有实际证据,二来大理寺一直在找我要人。一旦王青在大理寺翻供,我就死定了!”
“那就别让王青活下来!”宁诗语气兀然发狠,“让她死在狱中,随便什么死法都好,突发急病、染上鼠疫、误服霉食、还是畏罪自杀……想必李大人比我懂吧?”
李良佯装镇定,唇色却微微发白。
“李大人,想上五殿下的船,总要先表个忠心、递份投名状吧?”
宁诗的语气缓和下来,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把握住手中的罗玉折扇,“李大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殿下鲜少需要亲信,如今也不过是一时半刻需要几个,日后再没机会得到殿下的看重了。何况,没了您,也有其他人乐意为殿下效劳。大不了,殿下花点心思,换个听话的刑部尚书就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良艰难地在脸上扯出一个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殿下……要如何换掉我?”
宁诗和善地说,“也不是很难。只要您出点意外,死了或是残了,这个位置就可以换人了。”
“”
李良当机立断道:“请宁娘子禀报殿下,我一定会拿到让殿下满意的供词!”-
时值元玉书被迎进太女府之际,西辽人进京议和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因为叶昕被囚在宫中,太女又在禁足期间,去接西辽的官员和西辽的小王子进京这个重担就落到了二皇女叶律的肩上。
叶律是悯贵人盛悯的女儿,只比叶依澜小一岁,原书里一直被叶晚鹰无视。叶律这个人没什么大才能,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一直普普通通的,在叶依澜登基前后都毫无动静,没有任何动作。像如今前去接洽西辽人士进京受降这样不劳而获的大功劳,放在原书里,断不会落到叶律头上。
不过此次西辽人进京也算是一个脱离了原书的意外剧情。
如果不是叶昕乘胜追击,砍下了阿赤那的首级,夺了匈奴大片的草原和绿洲,也不会逼得西辽人要将他们草原上如珍珠般洁白耀眼的小王子送来和亲。
不出意外的话,西辽人晌午过后就到京城了,今夜皇宫里必定有个盛大的宴会。宫中上上下下也都在为这场宴会仔细地做准备。
叶昕姿态懒散地斜倚在宫门旁,她双手松松环在胸前,没什么表情地俯视数十级白玉阶下的、来来回回行经临华宫门口的一队队宫侍们。
他们个个举止匆促,忙得脚不沾地一般,经过她宫外的空旷殿墀时却还顿首垂耳,敛了说话的声息,生怕扰了她的清静。
门口两边的侍卫不敢抬头直视叶昕,个个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她们右手均握紧腰上的剑柄,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生怕一不留神就让叶昕闯了出去。
叶昕却跟看不见似的杵在那儿,她偶尔起了坏心思,就抬一抬脚,作势要踏出宫门,把侍卫吓得一惊一乍,又施施然放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走出临华宫,可这不代表她不能站在宫门边赏风景。
临华宫外不远处就是御花园,花儿被宫侍精心照顾,开得姹紫嫣红,远远望去,是一大片无畏盛放的夺人眼球的剧烈美感。
既娇且艳,热烈不羁。
这样不受拘束、不被压抑的、畅快地在阳光下舒展自己的每一片花瓣的锦簇美景,叶昕很喜欢。
可惜的是,这些花儿跟她一样,一样受困于这深宫之中。
然而叶昕心里并没有半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