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华自小有主见,此番一鸣惊人的举动,不是第一次了。
阮父赴任海宁县的县令,助百姓抗争洪涝那年,偌大的宁州府宅中只余下阮母和她两人。
世道乱,流民多。她那时年方十四,正是姿色初露的年纪。家中无人,阮父千叮咛万嘱咐阮母看紧了她,勿要让人拐了去。
可奈何阮母性子心软直率,有人衣着褴褛,面含热泪,求助上门。她见对方孤儿寡母,在青石板面上磕头求助,一时动情,还是信了对方的胡话。
不顾荣伯的阻拦,硬要将人安置在后院。
果不其然,当夜那妇人便摸进了阮绮华的房间,欲将其迷晕带走。
好在被起夜的春桃望见,急急唤人来,才免了意外。
此事一出,百里之外的阮父气了个倒仰,快马加鞭派人送信回家,怒斥家仆看护不力,扬言要将那妇人上报官府。
家中掌事人在外为别地百姓谋福祉,自家妻儿却险遭欺凌,天下哪有此番的道理?
阮母也后怕到脊背发凉、夜不能寐。可她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唯恐宝贝女儿的心中留下阴影,只敢在无人的夜晚,暗自垂泪。
但整个家的小心翼翼似乎都与阮绮华本人无关。
面对自己差点被迷晕拐走的事情,她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受惊的爹娘。
事后一年,阮父终于调回宁州城,家中长辈都以为她早便忘却了当年的插曲时。
她在宁州新任知府庆祝江南富商阮父归来的接风宴上,当着宁州大大小小数十位县令、州官的面。
状似不经意地拿出了一枚信封。
那是盐城知县伙同百姓进行坑蒙拐骗,甚至曾将贩卖孩童的心眼打到她身上的罪证。
象征着盐城县令的令牌随信件掉落出来时,现场众人面面相觑。
物证均在,当事县令,已然面色青白。
新官上任三把火,由此一事,宁州知府李清焕震怒,第一把火,便烧在了盐城县。
此后经年,宁州府县关于妇孺幼儿的保护,更上一层楼。不少人都暗暗记下了阮氏绸缎,不,也就是现今江南巡府阮氏,的掌上明珠,阮绮华的名字。
恰如今日。
马车上的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阮绮华坐在父母对面。阮父的双眼从上车开始便紧盯着她,好几次张口想要问询,又碍于马车尚未驶出宫中,只能咽下,欲言又止。
阮母的美目已然泛红,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担忧。
她自然看出父母有满腹的话憋在心中。
安抚性地挽住阮母的手臂,朝爹娘撒娇。“我没事,阿爹阿娘,我们回府之后,再好好商议。”
阮父听言,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直把胡子吹得翘起。
他真是不知自家的宝贝女儿何时被惯得如此胆大妄为了。
车轮缓缓前行,好不容易进了巷口。
阮父终于憋不住开了口,哄着担忧一晚上,乏累不堪的阮母回房歇息。然后边下马车边对阮绮华指挥道。“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走的时候还不忘反头又睨她一眼。
今夜的变故,过于强烈。
似窗外劈啪作响的骤雨与惊雷,让人猝不及防。
书房烛火灼灼。阮父双手交握于桌,语重心长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