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将近,天色渐晚。
阮绮华只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匆匆站定,衣摆跟着他大步飘扬。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对方便抢先询问她可否安好。
边说话,男人边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认真,视线有如实质。
“我无事。”阮绮华心中一暖,陆大人果真是为爱民如子的好官,来报官的话,是该找他的。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她白日里未着披风,方才抱着狸奴在门口吹了会儿风,此时身上有些凉了。
面前的男人眉心微皱,脸上划过懊恼的神色,当即边说边领着她朝内走,“是陆某考虑不周,还请姑娘随我来。”
连廊不长,阮绮华只听见男人同她介绍了几句大理寺的基本构成,便进了内室。
屋内暖融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只觉得被冻僵的脸颊有些发烧,坐下片刻,甚至有些头晕脑胀。
赶忙将怀里束缚已久的福宝放下来。
小家伙甩甩尾巴跳上太师椅的扶手,歪着头端庄地站立,听她二人谈话。
香炉袅袅,阮绮华委婉地示意陆临渊屏退他人。
兹事体大,她决定开门见山,“我怀疑,柳尚书家中的钱财来路不正。”
陆临渊面上神色不动,只将茶盏递过来示意她接着说。
阮绮华顺手接过,往面前放着。事无巨细,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干净,“……大人,恳请您相信,小女子绝非妄言。若您不信,可借此次查案的机会,到尚书府花厅侧后方那面黄花梨的屏风处探查。”
“屏风的右下角,有一块不足巴掌大的小小绣面,不甚明显,旁人难以发现。但那块绣面,是出自我江南阮氏十年前最顶尖的绣娘。”
她定定看向陆临渊,接着说道。“这块屏风,是我阮氏在前朝皇帝五十大寿上进贡的贺礼。”
“先帝驾崩后,这块屏风被收在国库数年,据我所知,国库的钥匙,一把在陛下手中,一把,便在户部尚书柳大人手上。”
顶级的白毫银针在青花瓷盏中沉浮,阮绮华匆忙开口,此时难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停下来打算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却在润喉的间隙瞟到陆临渊正在看她。“大人,您可是有何头绪?”她有些疑惑地开口。
对方却垂下了眸子,用茶盖撇了撇杯中的浮沫。“陆某愚钝,暂且未能想到。阮姑娘天资聪颖,觉察力过人,饶是放在大理寺也是出类拔萃的。”
“只是。”茶盏后的男人顿了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指腹缓缓摩挲几下杯柄,似乎有什么话在嘴里咽了又咽。
终于再次开口时,沉静的黑眸中似乎有火光跳动,“阮姑娘方才提了一句,‘箭矢迅疾,好在未曾伤人。’”
语气愈发认真,方才间歇的轻轻咳嗽声也停止了。整个内室中,仿佛只余下清清冷冷的声音,“那么阮姑娘衣衫上被拉扯的印记,是何人所致呢?”
天色愈发变暗,室内已经添上了烛光。
暖融的烛光映照在她的眼中,阮绮华分不清是烛光还是陆大人的眼光过分炽热,烫得她心中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袖摆不知何时也被扯破了,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口子。
她面上有些微热,自己何曾经历过这样狼狈地出门找人。为避免引人注目,方才甚至没坐自家的马车,嘱咐马夫跟家人报备后,便步履匆匆悄悄从后门溜进的大理寺。
“多谢大人关怀,场面混乱,我隐约记得是曾被人拉扯了一下。还好并无大碍。”
不知为何,她心中直觉是离她最近的季赫楚扑过来拉了她一把,可是她心中并无把握,且事后看来,季赫楚姐弟二人的反应属实蹊跷。阮绮华思索再三,还是未将话说出口。
“天色已经不早,今日之事,事关朝廷命官。绮华相信,大人这般爱民如子的好官,定会叫事情水落石出。”
时候不早,今日之事必定已经传到了阿爹阿娘的耳朵里,她既然已经将心中揣测说尽,便是时候归家了。
陆临渊本想亲自相送,几番拉扯,还是被她拦下。虽然陆、阮两家府宅相邻,但陆氏马车难免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