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世间可否有佛?”
这句话听着很是不合时宜,但他偏偏说得极为认真,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白皇帝说道:“可以有。”
道休盘膝坐下,拈起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花,微笑说道:“那我没意见了。”
阳光从他胸膛的那个空洞穿过,留下一片金黄,血肉因此而明亮。
身如稚童的僧人看着顾濯,眼神很是复杂,回忆起诸多往事。
元垢寺中,满天佛光笼罩湖畔禅室。
与他并肩而坐的顾濯一身清净,不见半点血色。
当时的他有过千般不解,有着万种推断,但终究还是错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呢?
世事未免太过荒唐。
道休敛去思绪。
接下来,他只剩下一件事想做——活到顾濯身死以后,为其诵经,往生经。
……
……
司主望向顾濯,认真说道:“去年初夏,我曾经问过你盈虚死前是怎样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顾濯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答应过她要去死。”
司主的声音意外的平和,全然不似是将死之人。
“在我踏入神都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活到今天以后。”
“纵观我这一生,做过无数违背自己内心的决定,有些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能踏入羽化,又在想我要是能做到一心一意不自欺,是否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
“这是困扰了我一辈子的问题,然而也正是这种不解,让我与盈虚成为难得的挚友,因为我真的很欣赏他能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我越来越想知道他在生死面前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否会放弃自己所渴求的真相,或许这就是我非要让他死的原因吧。”
“如今再看,这种想法多少有些可笑,要是再来一次……或许很多事情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司主说道:“这是我真实的念想。”
白皇帝静静听着,一言不。
有些话说得再如何隐晦,意思已然无法掩藏。
只要顾濯在此刻点头,道出盈虚死前说过的那些话,无论真假,想来司主都愿意为他做些什么。
撒个谎的事情,仅此而已。
顾濯笑了笑,笑容很是温和。
阳光落在他的眼眸里,不再是彷如天空的辽阔,有着真实的情绪。
他说道:“这应该不是祈求原谅的意思。”
司主点头说道:“时光无法真正倒流,再多的后悔,对我而言都是把事情做完后的情绪。”
顾濯问道:“所以这是什么?”
司主平静说道:“是我与自己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