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府被抄家,乃是因为犯上作乱之故。娴妃娘娘耿耿于怀,也算是情理中事。毕竟,没有他们的帮扶,您也入不了宫,时时陪伴圣上左右。只是,此事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撺掇他们造反的。您大可以请皇上做主,为乱臣贼子翻案正名。凭圣上对您的宠爱,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皇后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女人是在暗指,娴妃是逆臣贼子特意送进宫的探子,皇上是个听信枕边之言的昏君?娴妃不就成了祸国妖妃?哎哟哟不得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当众说?”皇后连忙呵斥。
“不许胡说!娴妃是宫中老人儿了,陛下与本宫心里有数。她是宫中妃子,不可随意指摘。”
银霜吓了一跳,忙磕头请罪。
“都是妾身年轻不懂事,胡言乱语的。还请娴妃娘娘饶恕,千万不要再暗害与我。我这一身的血难道还不能让您消气?我夫君如今命悬一线,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绝不苟活,变成厉鬼也要为侯府讨个公道。”
命妇们听得心惊胆战。皇后生出一丝愠怒。
“行了行了,有我作保,娴妃不是那样的人!你快随宫女去偏殿换身衣裳吧。别叫大家久候。”
银霜一走,命妇们忙你一言我一语的颂赞皇后举办宫宴赐下荣宠的心思。唯有那娴妃越想越气,手中的绢帕都绞成了一团。
银霜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众人口中的茶差点喷出。她身上竟然穿着一身戏服。浑身的穗子金珠叮当作响。可她偏偏跟认不出来似的,喜上眉梢,对着娴妃就下跪行礼。
“听宫女说……”
带她换衣服的两个小宫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不是她们,是外头两个宫女,说这衣裳极好,华丽又富贵,是娴妃娘娘准许我盛装打扮,算是为方才的误会赔礼。您的赔礼我怎么敢受?可是,不穿的话又显得我们侯府不大度。我便穿上,前来告谢。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娴妃的脸黑一阵白一阵。皇后更是目瞪口呆。她从小就是高门闺女,一出阁就嫁入皇家,熬到如今皇后的位置,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可是,像银霜这样对着人穷追猛打不死不休,丝毫不顾所有人颜面的女人,她还没见过。对于这样没脸没皮又听不懂话的人,她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银霜欢天喜地的坐在竹席软垫上,皇后叹了口气,吩咐开宴。
戏台子上的名伶一出场,众人心头一紧。皇后维持住端庄大方的笑,可眼珠子还是忍不住瞟向银霜扫了两眼。
果然,银霜身子一动,皇后心中咯噔一下。
“又来了!不就是被娴妃呵斥了几句?至于这样追着打吗?”
银霜踉踉跄跄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流的比那茶壶里的水还多。
“娴妃娘娘!您为何就是不放过我?好歹我也是堂堂定远侯府的少夫人,竟被您比作戏子取笑玩乐。我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立足。不如一死了之,好歹能留下个好名声,不教我们侯府被世人戳脊梁骨!”
只见银霜一骨碌爬起来,一头撞向门边另一个花架。
“扑通,咔嚓,稀里哗啦!”
三排玉器瓷瓶与那鲜艳的花朵摔落一地。银霜倒在废墟中不动弹。
皇后何曾见过这等一哭二闹三寻死的做派?眉头皱成了山川。
“快去瞧瞧!小侯爷血溅宫墙生死不知,他媳妇要是再撞死在这里,我这皇后不当也罢!”
一屋子丫头七手八脚的扶起银霜,之间她额头寸许长的一条疤痕,鲜血淌的满脸都是,实在可怖。
银霜幽幽转醒,一眼看到娴妃那气的血红的眸子,当即挣脱众人一头撞向娴妃面前的矮桌案。只是,这桌案实在太矮,银霜整个人滚在桌子上,将各色果子茶点打翻一地,滚在了娴妃脚下。
娴妃吓得惊叫不止慌忙后退,却崴了脚,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石板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满头的珠玉钗环散落在地。
皇后大怒,可她从小就被教导,不论遇到何种情形都要冷静沉着,千万不要流露出意气之态。她一扭头,看见戏台子上的伶人被惊动,傻站在台上。便挥手让她们散去。
“秦家娘子。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娴妃是我皇家宫嫔,我自会教导她。你挂心你家夫君,性子不稳,不如早些回府去吧。本宫派人取了些疗伤圣药,你带回去用。女子容颜有多重要!万万不可耽搁下去,留了疤痕就追悔莫及了。”
七八个宫女忙搀着银霜出门,亲自将她送出宫门口,亲眼看着侯府的马车接上他们家少夫人离去,这才回宫复命。
这一出大戏可比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要好看多了。银霜一离去,娴妃也被抬了回去。命妇们都兴致缺缺,一场宫宴草草收尾。
黄帝从屏风后走出,笑的合不拢嘴。
“早就听说那侯府的少夫人是个民间来的泼妇。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当着你的面就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的,也就秦家那木头小子受得了她。要换成旁人,恐怕早就休了七八回了。”
皇后心烦的很,冷哼一声。
“皇上不是想见美人儿吗?我花这么大的心思,闹了这么多笑话,您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怎么?瞧不上眼?”
黄帝甚少看见自己的妻子露出当年初嫁时的娇蛮情态,此刻很是受用,拉着皇后的手笑道:“你大度,愿意委屈自己成全朕。可那美人儿看一眼也就罢了,朕可不敢把她放在身边。不然,三天两头的闹,还不把我们气死?瞧见没,娴妃算是厉害的了,可还不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叫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手伸得太长,坏我的事!”
帝后就如寻常夫妻一般唠叨着家长里短,说尽银霜的坏话。而银霜早就令车夫前往城西,去接初一与十五,顺便看一看自己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