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拿不准他打的主意,淡淡回道:“你有心了,多谢。”
顾景淮的手还按在盘盖上不松,他的到来不知为何,让人忽然感到房内变得逼仄不少。
“不谢,这是我为吾妻返您的礼——”
话音刚落,他掀开盘盖。
只见一只灰色的细蟒在盘盖只开了道小口时就蹿了出来,吐着蛇信子似在无声叫嚣。
姚夫人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边叫边逃,冬日衣着笨重,她养尊处优惯了,总不活动腿脚,被桌脚一绊,脸朝下直直倒了下去。
发簪都摔掉了一只,这一下摔得不轻。
顾景淮甩出盘盖砸向乌梢蛇,盖碎蛇亡,一地狼藉。
他对一切惊呼与混乱恍若未闻,只一瞬不移地盯着姚夫人的反应。
她扭曲,她剧痛,她的端庄碎掉了,她变成了可怜人,而他是残忍的施暴者。
他要记住,每一个细节,然后回家说与夫人听。
他的夫人那样柔弱又怀揣怜悯,是不可能对养母下手的,她最大的报复就是不愿再见她。
所以这个恶人他来做好了。
顾景淮走出房门,不停回忆方才姚夫人的惨状之余,脑海里忽然蹦出春蕊的话。
是那天他问“如何能讨夫人欢心”后,春蕊的回答——
“小姐心很软的,奴婢觉得,您只要对她特别特别好就可以了。”
顾景淮忽然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算不算这“特别特别好”,毕竟她对养母的感情,他只窥见了一隅。
却足以让他震怒。
他记得皎皎说——
“那年渝州鼠疫,舅父想了个好主意,便是以蛇制鼠,派很多人去山上采了很多条蛇。”
“我以前也是不怕蛇的,可是有一天晚上,我于梦中惊醒,腿上滑腻得很,一点灯,一条细细的蛇缠在上面。”
“我被吓昏了,醒来后腿肚上留了一处伤,好在那蛇无毒,不致命。”
“府上为何会有蛇呢?我没多想,后来我表姐主动提起这事,她说我狐媚勾人,该吃教训。”
“只是她的未婚夫婿前几日向我示好而已。”
“我跟舅母说了,她只觉得是我们小辈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她说的时候那么委屈、那么委屈。
顾景淮步履匆匆,越走越快,恨不得得了升仙之术,立刻飞回府中。
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不知他走后,独守空房的夫人多么坐立难安。
顾景淮临走时只嘱咐竹楦照顾好夫人,没留下关于去何处做什么的只言片语。
姜初妤除了安静地等,没有别的办法。
可她很害怕,生怕他又带一身伤回来;
也怕自己提不精神而惹他不快,出去散心;
更怕他是不是想起来所爱之人不是自己……
无数思绪砸在心尖上,让她浑身难受得不得了。
他怎么能离开呢?怎么能抛下她呢?
所以,当熟悉的身影远远出现,坐在院内石凳上的姜初妤“蹭”一下站起身,丢了手炉不管不顾地跑向他。
顾景淮张开手,将她兜了个满怀。
晚霞给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圈,像春晓。
顾景淮一遍遍回忆姚夫人的反应,好不容易带回来,正要讲给夫人让她出气,却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